(六十一)

陕北高原是个出英雄和歌唱家、出传奇与歌谣的地方。在那连绵起伏的塬峁梁壑之上,生长着一种叫山丹丹的花。那是种学名叫野百合的六瓣花,红红的胭脂色,每每在盛开季节,给苍凉的陕北大地染上一抹绚丽的亮色,和着黄土地上流传的信天游,传达出一种高原特有的粗犷、辽阔和壮丽的美感。

山丹丹,植物学名细叶百合,又名红百合、连珠。百合科,多年生草本植物。《本草纲目》云:“其叶狭长而尖,颇似柳叶,与百合迥别。四月开红花,六瓣不四垂,亦结小子。”茎高20—70厘米,茎直立,叶细长,披针形,叶互生。地下鳞茎颇小,卵形,数个相集合,秋冬采挖可入药,性平,味甘,具有润肺止咳、清心安神之效。春日开花,花色桔红,六瓣,向外反卷,基部内侧常有暗紫色斑点。《安塞县志》曰:“色赤,蕊若胭脂,五月间,山陬水湄,最蕃艳。”多野生于山坡灌丛、林地岩石间。

陕北的山丹丹花

相传,在很久以前,有一回人间遭遇了一场大灾难,民不聊生,荼毒百灵。这时路过一位美丽的仙女,看到这样的景象后,起了怜悯之心。便去太上老君的炼丹房里偷偷拿走了仙丹,但是事情很快暴露了,太上老君命令其他仙女将其追回,就在快要追上时,仙女一把撒下仙丹,仙丹落入人间后成为了山丹丹花,从此人间再也没有出现过灾难。所以,山丹丹花象征着新生。

也许是上苍觉得陕北黄土高原太过于寂寞和苦焦,于是布下一片片山丹丹,花开花落,装点苍凉的高原,让生活在恶劣环境中的人们还能看到美好的景色。山丹丹花开背洼洼红。山丹丹花属多年生草本植物,大多生长在背洼洼里的杂草丛中,没有“天生丽质”,如同漫山遍野普普通通的野草一般,并不引人注目,但是她一旦绽放便独树一帜,鲜红的花瓣便成了万绿丛中的一点红,仿佛夜行人突然看见的一盏灯,给人以鼓舞,给人以前进的方向。

陕北人民历来喜爱山丹丹花,视之为美好、热烈、追求的化身。“山丹丹开花背洼洼红,你看见哥哥哪达亲”“山丹丹花儿隔沟沟红,听见你的声音照不见你的人”……在陕北民歌中,诸如此类的歌词还有很多,山丹丹花成了人们追求爱情、憧憬美好未来的意象。

陕北街头的喜庆景象

我插队时,那首《山丹丹开花红艳艳》的陕北民歌早已红遍祖国大地。那些年,南窑则虽穷。但在背洼上,黄蒿林林,麦子地里经常能看到这种歌里唱的,红的似火,红的浓烈透彻的山丹丹花。

同样,那时的延安城里,大街小巷,厂矿企业,机关学校,高音喇叭上,生产队社员窑洞墙上挂的有线喇叭里,这首连同另外四首民歌在一起由陕西文艺工作者集体创作的五首民歌早已在大人娃娃当中学唱成了一哇声。上句的“山丹丹开花红艳艳,”下句的“毛主席领导咱们打江山”。再后来又有了另一首上句《山丹丹开花红艳艳》,下句是“咱延安窑洞里住上了北京娃。”有了从红太阳升起的北京启程来延安插队,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北京知青,有了部队复原自愿来延安当农民的南京女战士,有了从上海、西安全国各地工厂、学校自愿报名来延安,扎根农村干革命的工人、大学生,有了各地来延安与我们一起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

山丹丹那个开花哟

那个赛朝霞

延安那个窑洞住上了北京娃

漫天的那个朝霞

山坡上落哟

北京那个青年在

延河畔上安下家安下家”

那会这首由张郁作词,溪坪作曲创作的表现北京知青来延安插队的音乐作品,跟我们今天在电视荧屏上我们看到的歌唱家演唱的《山丹丹开花红艳艳》一样红,以至时直如今,只要有同学聚会,仍能听到这首激动人心的表现当年延安人民欢迎北京知识青年场面的老歌,勾起人们想起当年与比自己早一点,晚一点插队的,一个锅里搅过稠稀的,没有搅过稠稀的北京知青,外地知青和当地知青在一块劳动的生活场景。似乎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歌里唱的山坡坡上盛开的山丹丹花,不挑拣土壤的阴壮肥瘦,不计较乱草对自己的争夺挤兑,不与别人争夺养分雨水,不怕土地的下湿干旱,不在乎土地的瘠薄阳背,不畏惧地势的陡缓高低,朴实无华、不事修饰,不亢不卑,从不刻意张扬炫耀自己,无论是生长在伙草堆里,还是生长在骄阳似火黄土快要被晒焦的麦子地里,蒿草丛生的草林林中都会开放地那么热烈,奔放,彰显着自己的顽强地生命力。

一起结伴游玩的同学

那一朵朵盛开在崖畔上的山丹丹花仿佛在告诉人们:南窑则太大。大的,填不完,填不下连同两万八千多名北京知青在内的全国各地来延安插队知青的先进人物的先进事迹;南窑则太小,小的装不下那么多知道不知道姓名的知青人物感人故事。她仿佛在告诉脚下这片自己曾经用青春热血汗水甚至是生命浇灌过的土地:虽然自己人走了,却将心留在了这里,留在了这片令他们魂牵梦绕,广袤无垠的土地。而生活在这块土地上的勤劳善良人们仿佛也像她们一样,将她们事迹和故事继续传扬!

(六十二)尾声

雪还在下着,大片的雪花落在了联营和我两个人的身上。天太冷,刚开始落在二人棉衣上的雪花,融化后在棉袄的襟子上,领子衣袖上结成了一层薄薄的冰甲。

头年十一月传言招工的来了,人心就散了。“哗”的一下人忽洒的跑成一粉水。人们都忙得各人开始着危开自己的出路。没多久各队开始按公社下到各队的招工指标,召开社员大会推荐招工走的人名单。再后来各队被推荐的知青按生产队队干从公社开会过后带回来的口头通知,按通知日期去市内的医院忙开体检。体检过后没多久便通知被录取的人开始转粮,接下来阳历2月18日过完年后,招工工作组的成员便假八二五的借口家访,开始接受家长吃请,接受家长的烟酒实物了。

陕北风光

对。学生招工走时,社员大会完了,紧接的是平时在社员大会上喊我们是学生的生产队长去公社开会。会完了,公社领导从抽屉里取出上面下发的招工录取名单,口头通知各队参加会的队干,你们队上的谁谁谁招到那个单位,同时交代参加到会的队干回去尽快安排社员抓紧时间给学生转粮。那时候纸张少,没有那么多层层下发的文件,文件到了公社这一级,下达生产队多是口头通知。再不就是公社有线广播通知。

整整三年零三个月了,“一重一掩吾肺腑,山鸟山花吾友于。”如果说这个时候,谁说自己不愿意走,不愿意离开这顿顿小米稠饭,夜里点的是煤油灯,抬头就是山,低头就是沟的生产队,不向往城里花前月下,高楼大厦,不想像城里人样,夜晚在宽阔马路去吸一口城市新鲜空气,那都是假话。插队三年三个月谁不是就是为了能等来个国家招工机会,使自己从社员转身成为工人,像城里人样衣服穿得的体体面面,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活得展展堂堂,除在生活上再不用父母操心外,还能在经济上给家里有点添济找补。

作者与当年的同学合影

队里到家里足足有十几里地,头顶雪花还在飘着。联营骑着自行车擦天滑地将我送到我们家的坡洼底下,撂下我,原路返回自己上班单位,忙得上班去了。我知道,他之所以急得要走,要不是真的是要回去上班,要不是知道我母亲的脾气,害怕也不愿意看到,也受不了母亲当着他的面,不给留我的脸面,训我的样子。

回到家里当天下午,母亲领着我一块来到宝塔山底下的宝塔招待所食堂,见到了招待所的管理员,住在居委井子渠邻家,乐善好施,我应该喊叔叔的邻家朱绪先。朱叔看着母亲带着我来了,显得十分高兴。招呼我们母子坐下后,对母亲和我说了句:“你们娘俩在这坐的,叫我过去给咱看看老汉在不在。在了,我把人引过来,到这来拉话方便些。不在了,看人哪去了,咱等一等”后,很快就出了门,没多长时间,就领着他说的,那位身材高大魁梧,操着一口安徽口音的,西安铁路局来延招工领导小组组长杨俊清老人进了门。

参加工作后的作者当列检正在检车

老人进门后,他先给母亲和我介绍:“这是杨段长。这回铁路上招工他是组长,定人到哪个单位他说了就算数!”老人听见朱叔给我们母子介绍自己,赶忙接话谦虚的说:“杨俊清。”这是位精神矍铄,性格豪爽直率,说话声如洪钟的老人。与母亲和我握过手后,问我叫什么名字?我说叫高飞。他说:“高辉。”母亲说:“高飞。”朱叔赶忙给母亲解释:“杨段长是安徽人。说话口音跟咱这人不一样。”听着朱叔介绍说他是安徽人。老人接话:“安徽蚌埠。”母亲听说是安徽人,马上说安徽人好,义气,说话算数。母亲说自己居委上的谁谁女婿就是安徽人。说她知道,说完,还又补充了一句,说那地方也苦,生活条件不好。说这话是为了叫老人知道她不是敷衍讨好。

老人听了笑着问我和母亲:“去过蚌埠没有?”母亲和我说没去过。老人说:“我们那地方的确苦的很。”说完问我:“今年多大了?”我说:“二十二。”他听了沉吟下象是跟自己,又象是给在场的朱叔、母亲和我说:“二十二,学徒,年龄有点大了。”他可能不知道我们这批人受文化大革命停课闹革命影响,初中两年,高中三年,多数人插队走时就已经二十来岁。像我这个年龄的人在班里就算小的了。可是我又不能当着老人的面这么说,因为如果那样的话,会显得自己不礼貌。

延安火车站的花儿服务队

母亲看出我的窘态,忙解释道:“这些娃娃们插队在农村就呆了三年。”老人听了,当着我的面,算是给母亲,也算是给朱叔说:“好了,孩子我带走了。”母亲说这娃娃从小没出过门,老人说“放心。我小时候家里穷,参加工作时才十几岁。刚开始出门感觉得离家远,慢慢的干着干着就回到家门口了。”他拍了我下肩膀后先说:“算了,你跟我到我单位对了。”我也不知道他单位究竟是干什么的。心里想,他说跟着他,当然好。母亲抢在我前面把话说道:“那敢好么,跟着你,我们更放心了。”但是,很快老人就又好像是想到什么,马上又改口到:“算了,你还是去车辆段,我那地方苦。”母亲和我,包括朱叔又不知道他说得车辆段是干什么的,可又不好问,只得点头说行。

由于对铁路的内部结构不熟悉,直到门里出来回家的路上,母亲和我没听清老人说的车辆段是干什么的。以为是学校里看到的拿着杆杆搞测量的,还是翻山越岭搞勘探的。老人性格豪爽,说话干脆。兴许手头还有别的事情,说完问朱叔:“老朱,下午吃什么饭?”朱叔说:“擀点面,晚上了吃了绵活些。”老人说:“好好好,我还说出来这么长时间,没吃点汤面了。”临出门时,老人安顿母亲、我和朱叔:“这事,到我这,就再谁都不要找了,我给你们安排好了对了。”母亲、朱叔和我连忙说到:“好好好”。

当年陕南的铁路

老人走后,我们和母亲在灶房旁边朱叔上班的窑洞坐了一会。朱叔怕母亲不放心,另外再托人。说:“老汉可是个好老汉哩。夜后晌吃饭哩,来到我窑里,问我:“老朱,今年铁路上招工有你的孩子没有?别人都忙的找人,也不见你吭声。”我说:“没有。”朱叔说他说完这话,回到家里,跟朱进(他儿子)娘的说起这事后,才听朱进娘的说,“我夜白日听说前面石畔上住的刘桂英儿的分得铁路上了么。”我听了,说叫我赶紧过去问一声。”朱叔的话令我们母子很是感动。母亲指着我,对朱叔说:“你不晓得,你夜要是不来问,他还憨的在队里等着哩!”出门时,朱叔安顿母亲:“老汉刚才说了,说这事,叫咱们再连谁也不要找了,咱们也就不要找了。”母亲说:“人家把话说成那样了,说明是把事情答应了。咱们还另外找人做什么呢!”从此,结束了知青生活的我,便开始了我的铁路生涯。

郑重声明:出于创作需要,作品《南窑则》部分情节均为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切莫对号入座!——作者

作者简介:

作者生活照

▋作者:高飞,原名高和平。中国西部散文学会会员。插过队,当过民小教师。77年入铁路工作,干过列检,换过闸瓦,烧过锅炉,当过法官。为证明自己的爱好和价值,走出大巴山,早先搞过通讯报道。后因个人经历触痛,开始学习文学创作。作品散见《延安文学》和地市,路内报刊。创作作品有中篇小说《汉江在这拐了个弯》;散文《老沟的腊月》《列车行进在西延线》《山上那棵黢树》《额吉》等。

往期连载链接:

陕北高原一抹动人风景,《山坡坡上开满山丹丹花》,连载之二十六

陕北高原一抹动人风景,《山坡坡上开满山丹丹花》,连载之二十七

陕北高原一抹动人风景,《山坡坡上开满山丹丹花》,连载之二十八

陕北高原一抹动人风景,《山坡坡上开满山丹丹花》,连载之二十九

陕北高原一抹动人风景,《山坡坡上开满山丹丹花》,连载之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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