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生死在一起连抗战烽火中走来,一只

第74集团军某旅二连，是一支从抗战烽火中走出的英雄连队。先后参加本溪保卫战、塔山阻击战等战役战斗余次，年8月被东北民主联军第四纵队授予“生死在一起连”荣誉称号。“团结在一起，成长在一起，战斗在一起，生死在一起”，作为连队精神代代相传。

年，连队随旅队整建制移防至粤北大地。日前，南都、N视频记者走进二连。从平面作战到立体攻防，连队官兵在不断适应转变。不久前，连队开展了一次战斗精神问卷调查——“你准备好上战场了吗？”“上了战场你会为身边的战友挡子弹吗？”“你会和全班战友生死在一起吗？”

课室里，坐在最后一排的二连三班副班长李洋，毫不犹豫地选了肯定答案，环顾四周，战友还在思考。收卷时，他无意中瞟见了战友的选择，“我愿意为战友挡子弹”“我会和全班战友生死在一起”。紧接着，第二张、第三张……他发现，答案都一样。

陆军第74集团军某旅“生死在一起连”在实兵战术演练中遂行开辟通路任务。张永进摄

一只水壶

初秋粤北大地，雨后泛起凉意。第74集团军某旅战术训练场上，炮声轰隆，“战事”正酣。该旅二连所在的红军，接连摧毁火力点、障碍物，直逼敌方蓝军防御阵地。一番激战后，顺利夺占目标点。

二连连长张培金从步战车上下来，脸上是细密的汗。刚从高度紧张的战斗中脱身，他说起话来，语速飞快。这样的实战演练，二连早已历经多次。

年6月，该旅参加基地化演习，二连再次受命担任营主攻。二连“黄耀兴班”班长李琳向南都记者回忆，从驻地出发前，全旅官兵在雨中召开誓师动员大会。驾驶步战车直奔演训场，一路上刮风下雨，无法在野外露营，晚上，只能在车上眯一会儿。第一次上高原，常人跑几步便气喘难受。李琳和战友却更兴奋，“这是练兵的大好时候。”

战斗之初的侦察阶段，李琳带领战友组成尖刀班，摸清敌方蓝军的战场动态。天色黑了下来，只剩淡淡的月光。尖刀班在树林中穿梭，侦获了大量有效信息。返回时，却遇到蓝军堵截。李琳和战友迅速趴下隐藏，深山中荆棘丛生，蚊虫肆虐，所有人一动不动。直到蓝军离开，才起身再次上路。晨露润湿了衣服，全身上下满是泥泞，手掌、胳膊和膝盖上，还有磕碰刮破的伤痕。

陆军第74集团军某旅“生死在一起连”党支部委员在阵地一线研究战法训法。张永进摄

回来后，已是凌晨3时许。稍作休整，尖刀班又踏上战场。天气炎热，长途行军，战士蓝智豪嘴唇干裂，水壶里却滴水不剩。李琳察觉到后，立马拿出自己的水壶，塞给战友。其他战友看到，又纷纷解下水壶，递给李琳。

二连战斗的身影，还在洪水围困的现场。去年夏天，驻地遭遇洪水，城市积水内涝，水库传来险情。凌晨4时许，正在排房休息的李琳被叫醒，跳起身收拾行装，和战友一起出动，紧急支援苍村水库。

洪水来势凶猛，溢洪道下游底板垮塌，被冲出了一个大坑。李琳和战友迅速将拉来的石渣装袋，堵住缺口。街道上，积水深至腰腹以上，战士们身上绑着绳子，挨家挨户转移受困群众。二连三班副班长李洋，因劳累晕倒，医院。醒来后，李洋的第一反应是，“洪水退了吗？其他人怎么样了？我要和大家一起战斗。”

寻根之路

新兵到二连的第一站，是参观连队荣誉室。玻璃展柜里，也陈放着一只水壶。解放战争时期，二连奉命牵制数十倍于己的敌人。最艰难的时候，只剩下一壶水。这壶水送到指导员手中，又递给了伤员战士。传了一轮，回到指导员手中，还是满满一壶水。“每名同志都喝一点，伤员先喝，再到战士喝，接着党员喝，最后干部喝。”官兵们都干渴难耐，指导员含泪下了命令。再传一轮，也只是抿一小口，最后还剩了大半壶。

这是二连在战场上的真实写照，战士朱吉财腿部中弹，伤口感染，不能行走。官兵们不放弃任何一名战友，用树枝和藤蔓做担架，抬上朱吉财行军战斗，奋战80余天完成任务。战后，二连被授予“生死在一起连”荣誉称号。

“团结在一起，成长在一起，战斗在一起，生死在一起”，这支从抗战烽火中走出的队伍，将此作为连队精神代代相传。二连的每位新兵都有专属的荣誉编号，指导员王高升的编号是“”——第个到连队的兵。

陆军第74集团军某旅“生死在一起连”指导员王高升为连队官兵讲解连队传家宝的故事。张永进摄

今年6月，刚到连队两个月的他和“毛金奎班”、七班班长自光勇，随旅队开启了一场“重走生死在一起路”寻根之旅。北上至山东、辽宁，寻找连队历史遗迹。王高升向南都记者回忆，一位曾参加过白台山阻击战的92岁老兵，看到送来的连队荣誉旗时，迟迟不松手，亲吻了上去，“因为是他和战友用血肉换来的。”

在塔山阻击战纪念馆，自光勇找到了毛金奎的立功喜报。那年，二连战士毛金奎和战友坚守白台山7号阵地，手持冲锋枪勇猛向前，独自俘敌45人，缴获报话机1部、步枪40多支。

如今，英雄长眠于塔山老战士墓地。自光勇在墓前瞻仰、献花，与班里的战友视频连线，共同为这位不曾谋面的“老战友”唱起连歌。英雄的故事早已烂熟于心，但真正站在墓前的一刻，自光勇还是发觉，“眼泪在打转，身上的毛孔都张开了。”

得知毛金奎后人生活在辽宁本溪，自光勇专程跑去拜访。家里还保存着父亲的立功证书和勋章，自光勇商量着，想带回连队传承学习。对方却一口答应，“他们说这是从部队来的，从哪里来，回到哪里去，比放在家里更有意义。”临走前，所有人一起合了张影。

立功证书和勋章装在信封里，自光勇小心翼翼地放入包内，一路抱在胸前，带回连队。现在，这些珍贵的遗物放在连队荣誉柜里。自光勇给毛金奎后人回赠了一尊纪念杯，那是每名退伍老兵离开连队时都有的礼物。双方仿佛形成了默契，回来后，自光勇不时收到远方的电话，毛金奎后人问候他生活和工作，他则向他们讲述今天的连队，“像是对家人的感情。”

班长，班长

入伍11年，对自光勇而言，连队是另一个家，战友就是兄弟。年，随旅队整建制移防，告别原来的驻地，他来到粤北大地。新兵下连队要先到荣誉班，自光勇便接过一茬又一茬的新战友。

硕士研究生毕业的覃国幸，去年刚到二连。不同于学校的环境，高强度的军事训练，严格的管理要求，一度让他难以适应，和战友生疏，很少说话。单杠拉不上，自光勇就抽休息时间，陪他加练俯卧撑。一组20个，每天5组，感受胸部发力，锻炼手臂力量。

连队吃饭的食堂里，有一间小小的广播站，每天饭前，广播响起，写给战友的话，营区里的日常，都在这里回荡。自光勇鼓励他加入，发挥文化特长，写写二连的生活。覃国幸忙碌了起来，现在，他是广播站站长，体能达到优秀水平，性格也越来越开朗。

战友来稿里，让他印象深刻的，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擦枪。打完枪，要擦枪。枪管里附着火药残渣，拆开后用机油擦拭，一点点恢复光亮。这本是繁琐的任务，有时一擦一个下午，满手都是油。但那名战友说，“那天下午，天又蓝又吹小风，原来擦枪也没那么辛苦，可以很惬意舒服。围坐在一起，你擦枪管，我递个油，就像在家里干活一样。只要大家在一起，就可以一直擦下去。”

前段时间，连队调整人员，覃国幸要离开七班。起初他不愿意，深夜找到自光勇。“阿幸，有什么事吗？”自光勇手上正忙，但看出了他的心事。洗完澡后，他还是抽空到体能大棚，和覃国幸聊了很久，“革命军人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你有什么困难，可以第一时间来找我。你永远都是我们班的兵，我也永远是你的班长。”到新班级后，覃国幸很快适应。在二连跟随过4位班长，他告诉南都记者，“每个人真的都很好。”

在新兵连时，李琳也曾带过他。两人原本同龄，覃国幸却觉得，班长像“老大哥”。有次，李琳无意中说起，“你们这些小家伙睡觉真不老实，一晚上有三四个踢被子的。”那是冬天，半夜，李琳会起来，给战士们盖被子。也是在这里，李琳碰到了新兵泽仁扎西。这名魁梧的藏族小伙，刚入伍时，说不好普通话，总是夹杂藏语。本想学炮射手专业，却被人笑话，晚上偷偷在被子里哭。

李琳专门睡在他旁边铺位，抽休息时间教他逐字读报纸，安排他擅长的训练科目竞赛，帮助他重拾信心，融入集体。现在，泽仁扎西也已成为一名班长。班里战士的母亲病重，李琳紧急报告连队，协调他休假，送出营区前，拿出战友们凑齐的1万元，交代他“不用还”。

说起这些，李琳觉得，军旅生涯里，他最感谢的，是他的老班长王国泰，“为我埋下荣誉感，在连队感受到温暖，是一种榜样。”刚到军营，个头不高，一开始，李琳也跟不上训练，“但吃苦我比其他人强。”王国泰曾三次参加大型阅兵，是经验丰富的老班长，他手把手教李琳技巧。勤学苦练下，第二年，李琳就到教导队集训，主动申请带新兵，一路快速成长。

生死相依

“只有平时甘苦与共，战时才能生死相依。”王高升说，二连有不成文的规定：战士不端碗吃饭，干部不落座动筷；新兵住下铺，骨干睡门口；二、五岗党员站，重要哨位骨干带。到部队工作以来，王高升没有一个春节休过假。

每年送走退伍兵时，自光勇总要哭几回。为战友卸下军衔，被战友握紧手，最后一次点名，最后一次唱连歌，某个瞬间，眼泪就不自觉流下。直到现在，过生日时，他都能收到退伍兵轮流送来的蛋糕，虽然没有留下寄递姓名，但手机里会涌入一个个熟悉的名字，短信上都写着，“老黑，生日快乐！”

老黑，是战友们对自光勇的“爱称”。经年累月露天训练，步兵皮肤都晒得黝黑，看起来比真实年龄要大。二连官兵大多是“90后”“00后”，平均年龄只有24岁。这群年轻的小伙，把青春和热血洒在军营。每天，早上6时起床，准时出操。上午和下午都有操课，训练科目因时而变。有时晚上会展开夜训，有时召开训练形势分析会。日复一日，有苦也有乐。

最近，二连新领受了课题任务，张培金和几名骨干日日研究，白天铆在训练场，晚上加班总结经验，“向科技借力是我们研究攻关的方向。”小到持枪操枪方法，大到战场战术战法，连队官兵正在适应转变。

陆军第74集团军某旅“生死在一起连”开展实兵战术演练，连队战车占领前沿阵地。张永进摄

今年5月，连队开展了一次战斗精神问卷调查——“你准备好上战场了吗？”“上了战场你会为身边的战友挡子弹吗？”“你会和全班战友生死在一起吗？”……短短的调查问卷，全连官兵花了二十多分钟填完，面对未知的战场，大家内心并不平静。

课室里，坐在最后一排的李洋，毫不犹豫地选了肯定答案，环顾四周，战友们还在思考。收卷时，他无意中瞟见了李琳的选择，“我愿意为战友挡子弹”“我会和全班战友生死在一起”。紧接着，第二张、第三张……他发现，答案都一样。

去年参加实兵对抗演练前，二连开展了“三信一书”活动。战士们纷纷写下“告别书”。自光勇说，每次，到了这个环节，大家都不说话，一片安静。他向南都记者回忆，班里一名去年刚入伍的战士曾写下，“亲爱的妈妈，我将要做人生最壮美的事——跟着战友上战场。”

无论在那份问卷上，还是在内心深处，自光勇说，他和战友们的选择相同——“时刻准备着，生死在一起。”

出品：南都即时

采写：南都记者张林菲通讯员程锡南肖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