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您有没有特别喜欢的画家,他们对你的影响在哪里?
A:黄宾虹无疑是我最喜欢的山水画家,他像一座大山吸纳包含了太多的艺术精髓,他首先是审美和哲学上的改变,不是像很多画家一样是古典主义的趣味翻版,而是批判地继承了古人的精华。第二个就是他对于中国画法的再次确立,对时代弊端做了一个纠正。第三个就是他在新国学和中国画之间的沟通,以及由此所产生的表现力使得中国画充满了新的文化意义。古代大师留存的经典作品比较少,容易和我们时代之间形成“代沟”,但近代的黄宾虹先生的山水画在精神层面上不输给古代大师,在技术上又是现代的,很容易增加民族自信心。
方辉背郭十亩园68×68cm
Q:您近期临摹多么?比较喜欢哪些范本?
A:临摹是基本功,就像演员吊嗓子,武术家练基武功,都是从经典中不断学习,中国人重视手上的“活”,反对浮华的东西,重视实践。以前上学的时候,对那些山水画经典临摹的比较多,近些年就少了,但看的多,每天都看。书法一直重视临摹,也结合着读帖。有了基本的笔墨技法后,中国书画学习还是重视“心摹手追”,重实践,重体悟,自己体验古人的那种境界最重要,不是模仿他们的技法和面貌,要把他们的优点消化在自己的思维和行动当中。
以前看元四家多一些,现在看得少了,最近几年研究经典比较喜欢看李唐、夏圭和唐寅的山水画,八大的也不错。他们虽然是院体但有很浓的文人画的气象,过去清代人忽视这一路甚至排斥他们,这是时代审美导致的,清代人喜欢萎靡一点的东西,不喜欢大气磅礴的艺术。他们的丘壑经营和构图很独特,笔墨在黑白灰块面关系处理上也精彩,诗歌的意境也好。书法最近还是临摹王铎的东西多一些,伊秉绶、八大的书法也喜欢,但主要是看看。
Q:现在在创作上有什么新的想法和探索?
A:我的画在年以后开始把自己学画和理解的感悟以及一些阅历的东综合在一起,有些大的变化,黄宾虹面貌的东西少了很多。首先就是在过去以书入画的方式中以民间的一些砖瓦陶文的笔法和结体处理山水画的构成关系,特别注重了宋画小斧劈皴所形成的色块的表现力,我把这种刚性的笔法揉到我个人柔性的气质当中。还注意了整体画面的空白布局和简约的组织形式。王谦先生给我写了一篇文章叫《疏明雨后山》,“疏明”就是若隐若现的视觉意象,大的色块对比所产生的空灵,“雨后山”就是黄宾虹山水意境的理解和表现,是内美的表现。我认为,在画面上的整体处理上古人还是忽视了一些,容易碎,黄宾虹先生多少也存在这些问题,大画尤其如此,他大概画院体少了一些。我是看塞尚的画受到的启发,今天的学院画家还是有优势,他们对于整体光影的把控力要更强,但中国画的笔墨韵味不能丢掉了,变成另一种画。我在写生和创作里找到了自己比较满意的一种语言,画的时候表达的气质意境也都和以前不同了,有一些新意在里面。大家反映还不错,说我避免了一些学黄宾虹导致“花、碎”,和“编织”画面的问题。我用的不是黄宾虹个人习惯的方法,但是他的意思,是“道同”而“法不同”。
方辉浮出丹砂香40×68cm
Q:您能说几幅自己满意的作品吗?
A:早在年中国艺术研究院博士毕业的时候在龙瑞先生的指导下,我画了一张《云峰灵岩图》,是八尺整纸的,现在还挂在画室里。我认为那张画是我迈出的第一步,是当代人理解的宋画,把当下的生活感悟和古意的味道贯通起来了,也是画了自己对黄宾虹的理解。这就像我们学“二王”的书法一样,我们要把二王以后学二王的经典融合进去理解才对,不能光用二王的方法,如果光用二王的方法就不是二王的精神。宋画也一样,它是开放的,是容纳其它语言的,当然,也不是所有语言都适合中国画,我们要符合它的审美规律才行。那张画没有排斥院体画风,当然也有文人画的一些东西也吸收了一些现代的语言,特意表现了光的味道。在我的这个年龄时期,自己觉着还是有个明确的方向追求,也正在一步步实现。当然,那张画并不是那么完全满意,但是它确定了自己精神性的一个高度,我觉着这个还是挺重要的,也可以说在画面上逐渐找到了自己。
第二幅作品是自己在年去延安画宝塔山的一张写生稿。新中国以来很多大师画宝塔山,李可染、石鲁、傅抱石,许多人都画过,我画的那张和他们的都不同,开合关系更突出,吸收了潘天寿花鸟构图的一些因素,当然笔墨还是从黄宾虹那里来的。宝塔山被放在一个边角上,有大块的空白。现在看那幅画,虽然尺幅不大,但还是很耐看,很有意思。
Q:您现在画画成功率高不高?
A:我过去画画太紧张了,想得很多,现在思考中国画,认为有行当的差异,书法、花鸟画家很少修改自己的画,王镛先生写字当然有时也有复笔,他的篆刻和书法之前草稿推敲的很细,动手就是一气呵成,很痛快,我想应该是受到齐白石的影响。花鸟画也也差不多,求简练,重视水墨淋漓的生辣新鲜感。山水画就不行,它需要反复“揉面”,才出味道,有一些比较复杂的东西要处理好,要耐心。经过这么多年训练,现在画画就放松了很多,能将错就错,不断修改,所以成功率高了许多。在疫情开始以后,心境好不出门,画的成功率也高一些。但毕竟中国画还是重视写的东西,重视“可控制下的偶然性”,要笔笔生发,要体现气韵,要保留那种偶然性的东西,完全控制的东西太死板没有生机,也没有“天趣”,意境就差很多。灵活多变的画就有许多意想不到的美妙,把握好这个尺度,山水画才会不断产生好作品。说白了,执着刻意修饰加工的东西都不会太高,中国的写意画还是要写,它一定是反对阻碍你性灵发挥那些东西,重视个体创造力。可能年龄的原因,现在画画,速度慢了但成功率却高了,没那么累了,外在因素的干扰也弱了许多——这可能和写书法也有关系。
方辉林泉知音图×68cm
Q:您创作中有没有遇到过“槛”?您是怎样对付、跨过去的?
A:我认为,艺术创作当中主要的坎还是观念上的问题,认识不高就找不到出路,我们必须要在自我认识和文化认识中找到一个结合点,这是第一个要迈过的坎。再一个就是自我心境和画法之间的矛盾,这也是一个坎。当自己的心境和法吻合了,做到心手合一,再加上独特灵感,就会出好作品,当他们某个阶段割裂开来,画家就会陷入一种失衡的痛苦。法和心境是一体的,心境差,法就不来,心境调整好了,法就活了。好多画家技法很精熟,但缺乏心境修养,没有文化和个人的情感注入,画面是死的,打动不了人,只是画面的“炫”,这个离中国文化的内美精神就很远,品味就很低。
Q:您自己心目中理想的山水画是什么样的?
A:最理想的山水画状态是“不齐之齐”的自然美,笔墨在有意无意之间,在人为和自然之间、在整齐和非整齐之间,在纷乱的秩序之间寻,能表现出一种精神的独立和自由,无论书画都要体现这种东西。
Q:书画之外还有什么爱好、娱乐?
A:我喜欢打打台球,听听音乐,看看电影,另外,喜欢了解一下政治和经济以及国际的一些知识。会思考其它行业的人在想什么,艺术家一定不能和其它知识隔开,要保持空气的流通,没有什么有用没用,很多东西是出乎意料的收获,不是天天画就好。
方辉陕北延安宝塔山写生
Q:您觉得哪项艺术或爱好对您的书法创作帮助最大?请具体谈谈。
A:还是文学和诗歌吧!电影很直接,它让你接受这种特定的视觉形式,也能让你品读背后的精神性的东西,但文学是用文字来表达,它让你读的时候给你无限的想象空间,诗歌更是如此,所以读者能置身其中很重要,能把你个人的情感创造力调动起来了。绘画也应该是这样,要给读者一个广阔的阅读空间,这也是考验画家的创造力,要让别人在你的画里也能体验到这种精神性的空间。这样艺术家才是优秀的。所以,我说,这和任何艺术都是相通的,中国艺术尤其强调这种“以虚代实”的方法,重“虚”轻“实”,实是通往虚的路径。西方艺术对“虚”研究的少,不是不研究,哲学思维有差异。在中国的艺术当中,这点很重要,庄子讲“唯道集虚”,但我们许多艺术家把“虚”丢了,道也就丢了,一味追求实的东西,画面气韵生命感就受到了局限,光追求有形的东西、物质的东西,我觉着这是艺术上的衰败,精神性弱了。
Q:您理想的生活状态是什么?
A:理想的状态就是生活化的艺术和艺术化的生活。让艺术来滋养自己的生命和生活。孔子讲“志于道、居于德、依于仁、游于艺”,这里的逻辑关系很清晰,把中国知识分子的文化立场完全规定了下来,这就是中国人的信仰和中国艺术的特色,说的非常充分,非常详细。西方要谈这些关系可能要写很厚的一本书。道就是真理,没有国界,是依据人性而研究的真理。中国的艺术就是依据于人的良知的。
方辉涉水钩沉
Q:请您结合自己学艺的心得,给艺友提几条学习书画的建议。
A:艺术到了现当代的语境下已经发展为独立的纯粹艺术,书法艺术回到了艺术本身,这是它最大的作用。艺术对我们最大的意义就是它会对我们产生生命的滋养,它是无穷尽的能量来源,一旦把它具体化为一个实用的功能,就违背了它的初衷,就限制了它的创造力。中国高雅的精英艺术虽然不能直接实用,但它一直是长期内在的服务于大众的,它引领大众,潜移默化的教化大众,形成文化影响力。
作为中国艺术家更应该保留好自己的天性和良善,不要被不好的社会风气腐蚀,在艺术上也要坚持独立的探索精神,孙过庭在《书谱》里讲:“古不乖时,今不同弊”,把这句话分享给大家,作为我们书画创作的座右铭吧!谢谢!
方辉国画作品欣赏
空钓石不染
40×68cm
几日社公雨
40×68cm
药甲何曾碧(小)
×68cm
水影山谷洗
68×cm
神秀禅诗
34×70cm
程青溪
×34cm
朱彝尊诗意一
68×cm
朱彝尊诗意二
68×cm
疏明雨后山
60×80cm
泰山后石裕
40×60cm
山自苍浑水自清
34×cm
长乐未央
68×cm
云峰灵岩图
×cm
(来源:尚艺书院)
画家简介
方辉,年生于山东莱州,字镛明,斋署不其山馆、知止堂。中国艺术研究院龙瑞先生美术学博士,山东艺术研究院美术研究所所长、副研究馆员,中国艺术研究院艺术培训中心山水画导师,浙江黄宾虹画院副院长,陕南画院副院长,济南大学客座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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