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山烟雨
文西山旦红
进入正月以来,雨就没有停过,天色总是阴阴的,心情也好不起来。
正月十三,周日,我们夫妇俩去看望了妻子以前在浦江剧团的老团长。仍然不减当年风采气质的老团长见到我们非常高兴,宾主互相忆些当年,聊些今日,一番唏嘘感叹之后惺惺作别。
回程路过浦江县城东时猛一抬头,见到了烟雨笼罩的塔山公园。——塔山,一个熟悉而又久违的地方!眼看时间尚早,去重走一下吧。
?雨中塔影?塔山公园靠边停车,拾级而上。塔,是一座千年残塔,一座建于北宋的“龙德寺塔”。山,也只是几十米的矮山,山下有个明代留下的“龙峰寺”。因为紧邻县城(现在已经是位于县城中部了),这里曾经一度成了浦江县城唯一的公园。
?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石碑春雨淅沥中,青石路面泛着亮光,残塔静静矗立。走着走着,我的思路被带回到三十多年前。
?年的塔山?几天前的塔山应该是年10月的某一天,也是这样的下雨天。那年,我的那个“她”刚从解散了的吴宁越剧团出来、临时在丝绸厂当接线工,此时浦江婺剧团乐队何老师等领导多次邀请她加入他们的团队。于是我陪着她到陌生的浦江,到婺剧团报到。
那时候的浦江,还没有“书画之乡”、“水晶之都”等美誉,“古朴醇厚”是我对这座还没有被开发的古镇的最初印象。随着以后的逐渐了解,越来越证实了我的这一印象。
从汽车站到婺剧团,要穿过弯弯曲曲的被古老民房围成的多条石子铺就街巷里弄,狭窄的路边各种店铺林立,街上的人大声说着粗犷的浦江话,夹杂着各种吆喝声,街市显得那么熙熙攘攘。剧团附近的人民广场既是菜市场又是各种小商品集中的地方。到了“市节”,更是人头攒动,拥挤嘈杂。但蔬菜是新鲜的,土特产是地道的。最让我不能忘记的是广场边的一家“牛清汤”铺子,五角钱一碗的牛清汤又热又辣又鲜,喝一碗回味悠长!
因为她在这里,只要有休息天我就会过来这里(那时候东阳到浦江没有直达车,要到义乌换车)。逢着她们剧团外出演出,我就会跟着去。有一个正月我还请了“探亲假”跟着剧团走了将近一个月!因此我与剧团的所有成员都混得很熟。也同时“沉浸式”体验了她们的生活。
正月里是剧团全年中最忙的日子,一个村演出两三天马上要转场到下一个村,用她们的话叫“换台基”。她们就带着铺盖,坐着拖拉机或者卡车(偶尔也有包来的客车),到达新台基就三三两两分配到各自的农家去,有时在学校或祠堂,大家打通铺。吃饭也是分派到不同的农家去。
遇到天气晴好还可以忍受,如果不巧(实际上是大多数)遇到雨雪天气,那就受罪了。一个个穿着雨衣,坐在铺盖包上,挤在拖拉机上的情景,实在难以忘怀!好在大多都是年轻人,剧团的人又有种特殊的苦中寻乐的本事,所以也没听到有人叫苦。村里人朴素好客,他们宁可自己吃得节省一点,也要拿出过年都舍不得吃的鸡鸭鱼肉来招待“做戏佬”。
在那一个难得的正月里,我跟随剧团跑了浦江及附近不少的村镇,白天去各村转悠,晚上她们演出,我捧着茶杯坐在乐队一边嗑瓜子,一边听着浦江乱弹高亢的唱腔,还暗暗欣赏着她那拨弄琵琶的倩影。天气晴好时是种享受,遇到雨雪天就是难受。那“朔风吹,林涛吼”“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的味道,只有坐在台上的演奏员们才体会得到。
婺剧团虽说只有几十个人,却是个复杂的社会。生旦净末丑俱全,锣钹管弦箫齐鸣,前台后台各有分工,打打闹闹嬉笑怒骂也是平常。全团几乎所有的人员都挤在一个曲尺形三层楼围成的小院子里。“食饭了!”,食堂妈妈一嗓子喊去,整个剧团都听得到。这样的生活虽说无法富贵显摆,却也乐在其中。
?这个小院子就是剧团的老家。请注意二楼第二间,那里有我的一段难忘岁月
这样跌跌撞撞摇摇摆摆过了几年。我与她结了婚,她——我的爱人在这里转了户口,后来怀了孕、生了女儿,挨到年的年初,终于办了调动手续,也就离开了度过我们人生重要阶段的浦江婺剧团。
离开浦江后,剧团经历了改制,原来还算辉煌的剧团基本消失,住在小院子里的人越来越少,这院子也日渐破败。演员们各自谋生,乐手们带学生的还不错,有的继续去其它剧团过风风雨雨的演戏生活,退休的、生病的,转行做老板的,打工的,真是各自飘零。最可惜几个老师已经去世。一个县一级的剧团,原本可以为这个县撑撑牌面,节假日、重要活动可以拉出来活动活动,现在这些人都聚不起来了。还好浦江民间的婺剧乱弹土壤非常丰厚,几家民营剧团发展得非常好。
?三十几年前的塔山山门与今天没有改变在浦江那几年,游过一两次塔山,当时印象是小型而幽静,那座空心秃顶的残塔,屹立了千年,像一个老态龙钟的寿者,它在幽幽的告诉我们这些现在的过客:来来去去,自然规律,且行且珍惜吧!
?雨中古塔?岁月把古塔内掏空了
年2月虎年正月
西山红